我們與學術的距離:科普的意義與困境

這一年,我有幸參與了臺灣自製科普書的製作(見文末連結);加上這週甫參加完科普新書的發表會,與主持人、觀眾討論一本科普書誕生的甘苦,頗有感觸,我決定將會談中聽到有感的內容、以及自己的想法付諸於文字。

怪奇現象:科普的目的與現實結果矛盾

在生活中,「科普」時常被視為一種工作,像是我們會說「我在做科普」;就我自己而言,我也會跟人說「我在做科普」、「我在寫科普文章」。然而,我們在做的科普到底是什麼?

「科普」在現代已經是非常耳熟能詳的詞彙,簡單來說,就是希望能將艱澀的科學知識轉化成淺顯易懂的方式讓受眾理解,而媒介有很多種類,包含文字、影像、文創品等等。最常見的應該還是科普書、再來是科普影片吧。

於是坊間可以看見許多科普書(多是翻譯書籍),內容不外乎是以圖文方式簡化並吸引年紀稍小的讀者、也可能是以故事包裝甚至以科學家本人做主角開啟小說般的劇情,再來就是比較富有教育意味的定義型書籍。

只是當我們說到「科普」時,一般人會有哪些反應呢?說實話,大多的人是避而遠之。但這樣就很奇怪,畢竟我們做科普的目的就是希望一般人能夠理解這些知識,但我們所要接觸的一般人卻連碰也不碰。給予方與接受方之間產生了極大的斷層,科普書最終淪為泛科學圈之間的交流媒介,造成結果與原本的目標相矛盾的情形,到底該怎麼辦?

科普作為一種手段,我們真正希望達成的是什麼

回過頭想一下,我們從事科普工作,或以這次的案例,我們從事科普寫作希望達到的是什麼?最表層的理由當然是「希望民眾能懂」,但背後的理由是更重要但也更難傳遞的。

像是我們這次寫的書主題與防災有關,「災害」這個議題本來就是自然與人交互作用下的產物,肯定與民眾有關,也有很多科普書內容是大談災害、污染等議題。

然後呢?我從平日學校的學習、或是日常新聞中就知道災害的危險性、降低污染的重要性,我何必要再讀一本科普書?這個才是我們在寫科普書時最需要關注的。

就我自己的認知來說,災害或環境類型的科普書最重要得傳達給觀眾的不外乎兩個面向:第一是「科學的本質」,也就是讓民眾了解做科學是怎麼一回事;第二個就是「問題的系統性與複雜性」,簡單說就是問題的解決從來都不容易。

第一點比較純粹是科學的問題,民眾需要理解常常科學家在訪談過程中語帶保留,並非是受到什麼勢力的壓迫,而是基於科學的每項結論都是基於紮實的研究與辯證獲得,且常常受限於研究對象與研究儀器的限制,而無法獲得真正的全貌。尤其在災害的防範上,很難有說得準的時候,民眾應該視為常態,並建立面對風險的正確態度,而不是單純謾罵預報不準。反而現在所謂的「預言」在科學上來說是不可能是的事,民眾應該不輕易相信此類消息。

第二點就比較複雜了,因為以防災或重建來說,這其中每一個環節可能都同時與數個利害關係者有關,而每組利害關係者所重視的點不同,位在中間的決策者總是得做各種衡量,試圖找出其中的平衡點。結果就是,我們幾乎不能找到一個同時讓大家都滿意的解方。

當然,遇到自己的權益受損時,我們還是可以想辦法去爭取,但除了謾罵決策的結果以外,民眾應該知道每一個決策背後拉扯的過程是非常艱辛的。

我們與科學的距離:我們該如何拉近彼此

所以說到底,只要民眾對於「科學」仍有抗拒,在沒有好的方法下,我們這些重要的概念怎樣都無法傳遞給真正的受眾。我們與科學的距離,到底該如何拉近呢?

知識是硬的,但故事是軟的。這也是我們在寫科普書時最主要的呈現手法。藉由歷史故事,或是真實發生在現代的與人有關的故事作為包裝,我們將想傳達的概念明示或隱晦的穿插在其中。你可以說這是一種寫作技巧,但我更傾向於說就是因為我們都是「人」,所以也只有用「與人有關的故事」才能將真正的情感、想法表達出來。

再來,我覺得科普若要將我們與科學間的距離拉近,那中間連結的技巧就很重要。過去我總覺得科普工作者就是科學與民眾的橋樑,但事實不然,我覺得科普與民眾之間仍有很多層次,因為每個人基於他的生活形式,對於接觸科學的需求程度不一,這些層次包含:以科學轉譯為工作的人、願意接受科學新知但不從事科普工作的人、認為科學重要但多從友人獲得資訊的人、以及純粹跟從友人的人等。也就是說,當我們說「要做科普」的時候,應該要思考的是,我們做科普要傳遞的對象究竟是哪一層次的民眾?而不是單純把做科學以外的人都視為相同的「一般大眾」。

所以就我的看法,假設我們真的希望傳給最低層次的民眾(這裏沒有貶意),那我們該做的,是強化不同層次的民眾之間的傳遞能力,唯有這樣,我們才能真正打到「核心受眾」。

從讀者的角度來說,了解自己在這層次中的位置就很重要。但基本上,會願意讀我這篇文章的人,已經是僅次於做科普的人的一群。這意味著,如果你也相信坊間這類科普書的價值是重要的,那你們會是協助將這類書籍向外推銷出去的關鍵人物!(欸會不會有一種只是讀個文章,卻突然被推坑的感覺?XD)



臺灣自製科普書的困境:缺乏適當的環境與人

就目前臺灣市場來說,科普書其實只佔了很小一部分,其中是臺灣自製的科普書的又更加稀少,這也牽涉到一些複雜的因素。在這次發表會中,總編分享了自製書常出現的三種狀況,包含:

  1. 有主題卻沒有作者
  2. 有作者卻不知寫作方向
  3. 有作者有主題卻不知有無出版商
科普書很常時候遇到第一種,就是明明有些議題很重要,卻不知道該找誰來寫?這是因為在目前的教育環境中,文學與科學常常被視為兩種互不相容的學科。讀文學的人幾乎不會去鑽研某個科學概念(作者群之一提及當今自然書寫著名的吳明益老師是少數會要學生讀演化論的文學家);反過來看,做科學的人所寫的,是將研究歷程以專門的詞彙、制式的架構整理成清晰的論文。這造成很會寫文學的人因不習慣接觸科學而寫不了科普;做科學的人又因為只受過制式的寫論文訓練而寫不出簡單優美的文字。

再來,就算有人嘗試「跨領域」的寫作(如我們這些作者群),用原本的思維去嫁接另一種學科是有一定的難度的,這就像是學另一種語言,還得流暢運用一樣。以主編的例子來說,她光是要寫一句與「時雨量」有關的句子,她就得讀好幾十篇與時雨量有關的文章,才能確定一般科學上是如何使用這個詞彙;我們幾位非理科背景的作者夥伴也有類似的感受,有時一天中好不容易有寫作的靈感,卻可能一天的努力下只能生出三百字的篇幅,甚至這三百字最後被發現是不能用的!

我身為理科背景的人,也感覺寫科普文章並不容易,原因是我平時缺乏文學的訓練,使得字句非常制式沒有彈性,讀起來可能頂多像是年段稍低的教科書內文,我得持續不斷閱讀文學性較高的書籍,才能慢慢內化成自己的寫作手感。

最後,就算有人有想法、也有能力寫出了科普作品,但市場接不接受也是個問題。尤其在臺灣,暢銷的科普書極少,而這些暢銷的科普書清一色都是翻譯書籍。這現象或許跟電影界很像,大多人喜歡看外國電影,而較難接受國片,原因可能圍繞在國片的內容相較於國外大片,普遍來說仍過於青澀;而資金不足與技術難升級也是影響因子。

但也正是如此,臺灣自製書的出版更為重要,若沒有這個機會,臺灣還有哪些管道可以培育未來的新興作者呢?難道我們不樂見臺灣能出現一位國際知名的作家嗎?或更廣泛說,我們難道不期望臺灣能有一個可以對國際發聲的人呢?

關於科普傳播,你可以怎麼做

所以最後,身為讀者的你能做些什麼呢?

如果你有覺得躍躍欲試,歡迎你加入科普的行列。如果你沒有要踏入這領域,但你認同科普的理念,那最簡單的方式就是投資給這些科普工作者(買書啊,或是直接當他們的乾爹…開玩笑的),或是至少分享這些資訊給身邊的朋友們。這樣可以讓你身邊不太會碰科學,但願意接觸你所接觸的事物的人,有機會獲得一些新知,然後這些人可能又不自覺能將這些新知再傳給他的朋友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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